張婉婷×羅啟銳的電影，總是圍繞着流落及回憶兩年夜主題。
1985年tuanjian部電影就拍移平易近，當年還在讀年夜學的張羅二人，學生時代拍《不法移平易近》，87年然後回港拍出經典之作《秋季的童話》，再來《八両金》（89） 都談移平易近彼邦。之後他們有《玻璃之城》、《歲月神偷》等作品。相隔二十多年，電影主題又回到了流落及移平易近上，新作《三城記》講40-50年月戰亂難平易近潮，一對久經挫折的愛侶，三城間流落浪盪，終於來到南边一個小島上。
那是戰後tuanjian代喷鼻港人的故事。
無根的港人
「我想拍一個走難的故事，講述我們怙恃走難，由年夜陸來到喷鼻港的故事。」2012年張婉婷接管訪問時說：「其實這也說得上是一個移平易近的年月，你數到十九世紀中，人平易近抵挡清代，已經展開了移平易近潮，有人到了舊金山掘金；到了1949年中國政權轉換，很多多少人逃到台灣、喷鼻港；到了我們那一代1967年暴動，又有良多人移平易近外國，1997年這一次移平易近潮，再到近幾年，又有伴侣北上移到北京上海⋯⋯我覺得喷鼻港人仿佛無根的，不論是喷鼻港人或中國人，晚世紀都是一個飘流的歷程。」
他兩口中談這齣戲，足足談了十年。
「歲月神偷之後，我們想再向歷史之前進發。《歲月》寫五六十年月，我們就想寫四十年月初。我們良多怙恃都是從年夜陸過來的，這就等於是50年難平易近潮的那一波，也就是八十年月繁榮的基礎。」張婉婷：「我想寫的恰是那一代的故事，但母親在2003年過身了，這一段歷史本來可以問她，但再沒有機會了，很遺撼。於是我想到把其他人物寫成另外一個故事，再加上我怙恃的零散片断，例如仇年夜姐（秦海璐飾）是參照一個人來寫，但她的名字叫『肖玲』本是我媽的名字。」
羅啟銳：「我們有時就是這麼頑皮，記得當年我寫《七小福》（86），七小福鄰居有個四眼仔被老爸常罵他讀不成書，那個就是我！其實當年我就已經想拍《歲月神偷》了，但公司說那有人想看你的童年，不如你拍一些有人想看的童年旧事吧，於是才拍成《七小福》。」
成爸爸的愛情故事
張羅二人的創作方式，從來都由北京拓展训练年夜量的資料汇集做起，他們訪問那個年月活生生的人，脚色都有真人當藍本，務求作品充滿了真實感。張：「今次當中有很多多少故事，包罗怙恃的故事，讀書看到的，聽回來的故事，結合起來成了一個故事。」《三城記》的確參照了良多人的故事，但當中的主軸，道龍（劉青雲飾）與月榮（湯唯飾）那段挫折離奇的愛情故事，其實就是成龍怙恃的真實故事，「2003年母親去逝後，我就着手寫這個劇本。因為龍爸爸是我好伴侣，他的經歷當然傳奇，我就把他的經歷當成一個藍本，寫了進去。」
「他方圆的伴侣，同样成了此中一些故事的藍本。」張婉婷深切领会這段傳奇故事，几多來自2003年拍攝紀錄片《龍的深處：掉落的拼圖》，這套拍攝成龍出身的紀錄片一開始，成龍就談起父親守了多年的奥秘，「我一向以為本身是爸爸的獨生子，但後來怎麼聽說我有姊姊，又怎麼有兩個哥哥⋯⋯後來我聽說本身本姓房，我就問爸爸：我是否是姓房？他答：哎，你的故事講也講不完，先別問了。」领会下來，成爸爸當年自小學工夫，又會彈二胡，做過國平易近黨特務，被日軍捉過還差點砍頭。他結過婚，育有二子。成爸爸又當過海關，赶上偷運鴉片煙的陳月榮，因見對方新寡，手上抱一個小孩，手拖一個，才心軟放走她。二人結識相愛，後來逃難到喷鼻港，才易名陳志平，誕下一男嬰，取名「陳港生」，也就是後來的juxing成龍。成爸爸來港後在駐港領事館當廚師，由於領事調遷未能帶小孩，逐把孩子交予于占元師父传授京劇戲班工夫，這一段其實早在二十年前的《七小福》拍過。算起來，這是張婉婷第三部關於成龍的電影了。
除房道龍，電影中也參照了良多真人故事。「還有的是我老師的故事，當年我學校是英國倫敦教會學校，她們在上海長年夜，也就是戲中湯唯打工那家人。她們小時候坐人力旋轉木馬──她告訴我，那木馬當年是人力推動的。那年頭月榮跟仇年夜姐當工人，而工人都住在法租界。」羅：「她老師也是一個傳奇，當年他一個中國男人 ，本來只是個去學英文的信差，但zui後娶了英文老師做妻子。到太太過身了，他另娶了太太的伴侣──同樣是老外。」
捱過戰亂 心智zui強
張羅二人合作多年，早有默契。「誰發動計劃，就必然是誰較受感動，誰就當導演。」《三城記》屬於張婉婷的，就由羅啟銳來當監製及編劇。張羅二人的創作由搜集故事及資料開始，這過程花上年夜量時間。羅：「白叟家說的年份常變，有時說1917 ，再問又變成了1918。」張：「所以你要不断的去訪問他們。部分資料要看書補充，例如看胡衕的人怎糊口，當年怎倒夜喷鼻。再訪問分歧的白叟及他們的後輩，例如問他們的貨幣怎計算，因為那年月貨幣貶值得快，銀紙要用一車一車的運送。」
張也參與了編劇：「我的那個老外老師，本年也八十多了。當年能逃來喷鼻港的都是zui醒的。能逃诞生天的，身體都zui好、毅力zui勁、zui堅持。」羅：「能捱過年夜戰的凡是都是心智zui堅強，否則這麼多災難、又饑餓，過程中良多人都捱不過去。跟他們聊，會發現他們很愛緬懷，開口沒聊幾句就會跟我說： 『你們沒有走過難唔知㗎喇！』」
《三城記》歷史感厚重。攝製團隊借用了部门實景拍攝，但年夜陸拆遷每天進行，同样成了另外一種難度。羅：「我聽過『亭子間』這種結構很久了，它是廚房上面有個斗室子，一般都是給王老五栖身，找了找，後來真的給我們找到了。」張：「那本是個廢墟。今天年夜陸到處都拆樓，有部门釘子戶賴死不走，我們就把廢墟改建來拍攝，归正戲中講到戰爭時屋也是爛的。其實這些处所剩下的也未几，內地製片常跟我說，你今天看了， 明天我不保證還在啊！」羅：「所以拍攝前一天，要找人全天在現場把守，免闹事故！」
好故事人做根基
拍電影，張婉婷說從來都是以人做根基，「也就是Human Story，戰爭、飛機轟炸都只是布景。像《宋家皇朝》好年夜陣仗，我也只是寫三姐妹的悲歡離合。這次我寫的也只是這四個人的堅持，他們堅持到你無言。到zui後，若是上天不給你一點什麼，你也會感应世界實在太不公允了。」戲中兩段情都非一般，一段是喪偶後第二春，另外一段是姐弟戀，「因為當時戰亂，要門當戶對已经是困難。但其實我覺得兩邊都背負一些歷史，這樣也不錯呀！」要有說服力，當然要有好演員，「演員只要入了戲，常常可以本身演下去。湯唯跟青雲漸漸熟絡了就變成了戲中二人，我跟他們說你也不消依足劇本，就本身講對白吧，他們就本身來了。當然。你zui初要找啱的演員，不克不及找笨星。找對了人，有良多好處。」
湯唯畏水，但戲中要拍她逃難時被丟到海裡去，導演也是開拍後才知道。「她是怕到病態那一種。tuanjian次拍不成；到第二次青雲很幫手，說我幫她下水裡去。由於，要在水底拍攝，腳上要綁兩年夜塊鉛，結果下水時她又噎氣了；第三次拍攝赶上劉青雲生日，湯唯知道本身無論若何必然要拍成，就閉氣足足三十秒，結果拍成，年夜家都拍手了。」電影拍的是個故事，電影的拍攝又是另外一個故事。《三城記》的誕生，前後拖了超過十年，不算順利。「這是我們不断重複的故事，不過這次已比較好，因為《歲月神偷》出來反應不俗，馬上有人願投資（《三城記》）。在這之前，他們覺得講述五十年月阿爸阿媽有點冒險，并且又寫兵戈，投資很年夜。但到了《歲月神偷》後真的有人投資！於是我們把劇本由頭再寫一次，五十多個景全数畫了Storyboard，便利日後做特技，準備工夫由2010年做到2012年，演員都定好了，Crew也準備妥當，結果卻是老闆說太貴了，計過數，只能花一半的錢！於是只能腰斬。」
拍戲要堅持
這對拍檔，創作史上多部電影都命途多桀。「於是我們又回家孵芽菜，孵下孵下，又一年了（苦笑）！有一天施南生問我： 《歲月神偷》完了都一年，你們在弄甚麼？我們很欠好意思， 因為手上的依然是《三城記》。我手上也不是沒有其他作品在準備，但實在沒有《三城記》成熟。它的Storyboard畫了有幾吋厚，當時我教書，就拿着它們去教，學生問我：這戲什麼時候開拍，我也只能無言而對。」沒想到施南生讀了劇本一礼拜，工作就有轉機，「她說劇本不錯，劇本她也喜歡，於是她就去找投資人。你也知道她搵錢很有辦法！她跟年夜陸良多投資人很熟嘛！」電影共拍了8-9,000萬人平易近幣，以場面加上影帝劉青雲、湯唯及秦海璐（也是影后）這麼年夜的卡士計算，並不算貴。「因為2012-13年拍攝時，票房爆炸力沒有這麼厲害。」「現在要再拍8000-9000萬人平易近幣也不成能拍成。」
堅持之後運就會來。當初二人找湯唯時，湯在國內被禁，價錢不貴，「停拍了再復拍，她也只收我們舊價。」羅笑說：「不只啊，我們仲撈到個井柏然！」張：「當年簽井柏然好平，他還未拍黃飛鴻，是小鮮肉那一類（笑）。」今庭院主演的《捉妖記》破了國內票房紀錄，收了超過20億。「青雲也減了價來拍我們。」何解？張有點尷尬的笑說：「 因為我跟他說沒有錢啊，我想多花錢做製作！」那這是不是你們歷來zui高本钱的戲？ 羅：「也未必，1995年《宋家皇朝》也拍了4000萬，計算起來也差未几等於今天的一億了！」
說起《宋家皇朝》，張說當年也不轻易，要三顧草蘆才找得姜文演宋家老爺子。你倆電影命途上，仿佛時常要出動求人這招？記得同樣是《宋家皇朝》，國內本來要剪去你18分鐘， 也是你上門求情求回來的。羅：「電影槍弊了也有！成部《北京樂與怒》直情禁映呢。」張：「有得求咪好囉，可以改番個結尾。做這一行真的要好堅持，若是你不去求，工作就不會發生。電影是這樣的一回事，它可以發生，也能够不發生。」
聽到這裡，聽到她不斷強調電影幾個主角的堅持，我想戲中談的其實也是他倆本身。一如羅啟銳所言，他的電影生活生计，「由tuanjian齣戲就這樣，一半難，一半佳吧。」
文：何兆彬 圖：Ben Tam